第184章 他是認真的

威廉原本是這麽想的。然而在第二天，他發覺他很有可能猜錯了。

在維斯瓦河的東岸，對方並沒有像是威廉所想的那樣，急匆匆的渡河。包圍，然後進攻河口要塞。

撒裏達汗麾下的半人馬軍隊並沒有這麽做。相反，他們在好好地做攻城的準備，看起來頗為認真，認真地就好像他們真的想要攻破河口要塞一樣。

威廉在事先做過非常充足的準備。在南北兩座河口要塞周圍，無論是維斯瓦河東岸還是西岸周圍方圓一百公裏的範圍內，原本就少見的木材，早就被砍伐一空。甚至連大塊一點的石頭都被聚集了起來，成為了兩座要塞的一部分。

少有石材與木材，就是威廉給撒裏達汗準備的第一個難題……只是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用。

在武器裝備上沒有用。

昨天黃昏時分，撒裏達汗僅僅向要塞，向威廉展示了他戰無不勝的騎兵部隊，除此之外，步兵部隊與其餘武器裝備則完全沒有展示。

所以，在今天清晨，威廉在聽說了“火炮！半人馬有很多火炮！”的這個消息之後，理所當然的覺得很驚訝。

“他們怎麽能——誰給他們的？！”

威廉一時間有些楞神——塔爾塔裏亞汗國盡管非常強大，但是汗國的生產力水平，科技水平以及生產工藝卻並不怎麽樣。

無論是新式的燧發滑膛槍，精良板甲還是各式火炮，汗國都無法自行生產。而人類世界也極少有人會願意向他們提供這些東西——即使是那些商人也一樣——或許會有人為了利益而向汗國少量提供老舊火槍。但是新式火槍與火炮是絕對禁止的。

所以，通常，汗國的這些“精良武器裝備”除了極少數走私以及極少數自行生產之外，全部來自於與南方的鄂圖曼帝國，與黑暗精靈的貿易。

“但是他們剛剛與黑暗精靈打了三場大仗……第八次阿美尼亞戰爭，黑海海戰還有南特羅尼卡戰爭。他們相互之間沾染對方的血液那麽多，就算泡到蔚藍海裏面都洗不幹凈。在這種情況下，黑暗精靈怎麽可能……”

再說到這裏之後，威廉想到了一種可能性——是的，的確，黑暗精靈與半人馬之間有著非常大的矛盾。但是同時，他們之間在短時間內，卻沒有了繼續打下去的必要。

他們的戰略已經形成了平衡。

在黑海海域，黑暗精靈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半人馬們如果再想挑起“第九次阿美尼亞戰爭”的話，就必須承受黑暗精靈截斷黑海貿易，以及發動沿海襲擊，乃至登陸戰役的危險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撒裏達汗但凡還有一點兒理智可言，就不可能再與黑暗精靈作戰。

同一時間，黑暗精靈們用這樣“換子”的方式，保持了他們北方邊境的安全。而他們又無力繼續深入特羅尼卡內陸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法蒂瑪女素丹也會偏向與半人馬們保持和睦……

盡管雙方因為顧慮，所以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達成什麽協議，或者結為盟友。但是在停戰協議簽署之後，撒裏達汗與法蒂瑪女素丹肯定就想好了這一切。

也就是在未來，究竟要怎麽對待他們南（北）方的強敵。

“他們肯定達成了某種程度的默契。而這也是黑暗精靈們，會向塔爾塔裏亞的半人馬提供重武器支援的原因。”

威廉很快想明白了這個原因。同時也想明白了“為什麽他們會達成默契。”雖然很荒唐，但是在這種情況下，好像也沒有更好的答案可以解釋了。

“原來我是那麽的招人恨啊……”威廉悠然長嘆。

是的，法蒂瑪女素丹是為了報覆威廉，同時也是為了保證北方，大邊境地區的勢力平衡，所以才會向撒裏達汗大規模出售火炮。

果不其然。在威廉早飯都沒吃，匆匆跑上了要塞城頭觀看之後，就發現了證據——可以支撐他的推斷的證據——那些正源源不斷的向河畔運輸過來的火炮周圍，除了人類，半人馬，游牧民之外，還有著大批棕黑膚色的黑暗精靈。

炮兵是技術兵種，就算出售給撒裏達汗足夠的火炮，撒裏達汗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變出足夠多的合格的炮兵。所以，向塔爾塔裏亞的半人馬提供售後服務，就成了鄂圖曼的黑暗精靈們的應有之義。

“真該死……”威廉偏過臉，看向了他身旁的夏露米，然後問道：“夏露米，你看我是不是長得很欠打呢？”

“？……哦……嗯……這樣啊。”應該說，不愧是與威廉默契程度最高的人嗎？在威廉沒頭沒尾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，夏露米很快就從這句話反推，將前因後果全都理順。

所以，她也沒有回答威廉這個神經不正常的問題。而是這樣安慰道：“沒有關系的，威廉。我們的要塞采用了最新的斜面結構，而且足夠堅固。足夠防禦任何口徑的火炮攻擊。而且你看——對方的火炮數量雖然很多。但是通常都是六磅與九磅的步兵炮，並沒有大口徑的攻城炮。我們沒必要害怕的。”

“說的有道理。”威廉仔細觀察了一下，發現情況的確像是夏露米說的那樣，這才放松了一點：“不過還是不能大意。或者撒裏達汗的確有大口徑火炮，只是他將這些火炮全都藏起來了。”

“或許吧。但就算是這樣，他們也很難攻破這座要塞的，我們應該有信心，威廉，你也應該對自己有信心。”

“是啊，是的。”威廉點了點頭：“我稍微有點失態了。”他深呼吸，冷靜了一下之後露出了抱歉的表情：“我只是……明白了我的敵人並不是一個，而是兩個。兩個能夠冠以‘人類之敵’名號的異類帝國都在針對我。這讓我有點不安。”

“那沒有關系。是的，威廉。”夏露米說：“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盟友，也沒有所謂的‘中立’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敵人，不是麽？”

“是的，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敵人。”威廉再次點頭，然後沒有再說話。

好吧，既然對方擁有了足夠的火炮，並且“有可能擁有大口徑攻城炮”的話，那麽他們自然不需要太多的傳統攻城器械了——比如說各式投石器，還有攻城錘以及攻城塔樓什麽的……

也就是說，對方對於木材和石材那種東西的需求大大降低了——當然，並不是說撒裏達汗就不需要那種東西了——他仍舊需要大量的木材——比起傳統城堡，新式棱堡的護墻更矮，所以不需要太高大，太沈重的攻城塔樓。但是基本的雲梯，攻城部隊還是需要的。

除此之外，還有一件事情非常消耗木材，同時也讓威廉明白，撒裏達汗是“認真地”。那就是撒裏達汗打算在維斯瓦河上建造幾座浮橋——

盡管在秋季，維斯瓦河淺出足以涉水度過——但是這種淺水也足有齊腰深。涉水渡過的效率並不是太高。

“所以要搭建浮橋。以便讓主力部隊快速度過——可是我已經將河水兩岸的所有船只都收繳了，並且砍伐了所有的木材，而且我還有內河艦隊，甚至，河水還在我的城防火炮的覆蓋範圍之下！他究竟要下多大的決心，才敢在這裏搭設浮橋？”

這一番話，威廉並沒有說出來。他只是安靜的看著，安靜的看著。很快，威廉就看出了撒裏達汗搭建浮橋的那些木材的來源——他將隨軍的大車，那些車輪極高的游牧大車拆了。

“他真的是認真地。”威廉再次確認了這個事實。

實際上，威廉是想用“他瘋了”代替“他是認真地”來著。

“他把那些車拆了，他要怎麽回去塔爾塔裏亞？還是說，他已經決定好孤註一擲，或者勝利或者失敗，完全不給自己一點餘地了？這算什麽？破釜沈舟？他以為他是誰？他以為他是誰啊？”

想到這裏，威廉忍不住笑了起來：“呵呵，呵呵呵……呵呵呵呵呵——火炮！”

緊跟在笑聲後面的大喊，差點讓跟在威廉身旁的值星官嚇死。不過緊接著，威廉就沒了下文。

“那，那個，伯爵？是要炮兵攻擊對方的工兵部隊麽？”值星官問道。

“不，”威廉看著對面正熱火朝天的將大量的木樁，原木堆積在河畔，並且在向河床的淤泥裏打樁的塔爾塔士兵，然後搖了搖頭：

“並不需要炮兵攻擊……我們不是聯系了波洛茨克人麽？我許諾了他們很多東西，所以說，現在是該讓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——給波洛茨克人的內河艦隊傳遞消息！告訴他們，無論如何，不能讓塔爾塔裏亞的浮橋修成。他們擁有整條維斯瓦河的全部制海權，如果這都能輸的話，就讓他們趁早自殺算了！”

“是的，伯爵。”聽威廉這麽說，值星官松了口氣，然後忙不疊的以最快速度跑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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